我曾掉入过书法的苦海里，一闭眼，脑海内便叫嚣着掠过接连不断的横竖撇捺，最后在一片漆黑中归为宁静。
小学的假期作业，总是有临摹字贴，而那时，我的书写很奇怪，时而大得溢满整个田字格，时而细若蚊足，小似芝麻。远远一看，像只蚂蚁爬在田字格中央。
父母看不下去，检查作业时，不是唉声叹气，就是暴跳如雷，最后以“字如其人”的理由，将我送入书法培训班。
曾记否？那日盛夏日长，骄阳似火，我被领到一张小桌前，对着一张米字格纸和一本大字，懵懂的登上了书法的列车。
书法是枯燥的，重复的横竖撇捺让人眼晕而花，米字格上一个又一个稚嫩而歪扭的“永”字，让我多次怀疑这个字真的是“永”吗？
于是我盯着玻璃窗外看，天很蓝，干干净净，金光从楼的背面照下，将我笼罩在阴影里。
结果是一节课也没写几个字，被戒尺打红的手板生疼，还有长期握笔而磨糙的深肉色的硬块。我大哭着揉着手板，轻摸着中指第一个指节回到家。
天阴了，打着雷，却不下雨。
每一天我都极力抗拒着再踏上那辆绿皮火车，被它拖载的时光好像很慢很慢，没有尽头。而没有一次，它的乘客名单上不出现我的名字。
写过一个又一个百花盛开，浓云薄雾，金叶飞撒，寒风呼啸。再不情愿，时间也过了。
那年告别小学，我也告别了相伴已久的书法课，老师给我一张艺术，只希望我能留下些什么。给回忆，给曾经。
当年极厌恶书法的我，末了末了，竟也提笔留下两句诗：“长风破浪会有时，直挂云帆济沧海。”
一切讨厌的云烟，随着长风而去，风浪而破了。
现在闭上眼，却是满目青山，满眼明媚了。